第三世(1 / 2)

 殷素拾同卫彻疾驰了半日,方才在最近的关月城寻了个客栈落脚。

在去客栈前,卫彻特地带殷素拾去了趟布庄,给她挑了套男子的衣裳,让她换上。

她身上的道袍委实太过打眼,虽说那群蒙面人是冲着楼敏去,但那些人见过殷素拾,说不得会掉转枪头回来劫持她来要挟楼敏。

殷素拾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,因而对于要乔装打扮这事是半点意见也无。

听到卫彻同布庄掌柜娘子说要两套男子衣裳,还好奇地问:“卫彻,你说我是扮你的小厮好?还是做你的同窗好?”

小道士语气里还带着点儿跃跃欲试,好似不管是做小厮,还是做同窗,都是极新鲜的事儿。

卫彻挑了两套质地上乘的月白团花丝绸长袍,温声道:“到清平观的这一路,委屈殷小道长做卫某的弟弟了。”

殷素拾瞄了瞄他高大挺拔的身量,又垂眸瞄了下自个儿的身量,默默接受了扮卫彻弟弟的安排。

换好衣裳,殷素拾从内室出来,边扯腰间的束带边碎碎道:“你们男子的衣裳穿起来倒是比道袍还要繁琐。”

旁边的掌柜娘子闻言便是一笑。

这小道长生得花容月貌婀娜有致,却叫那灰扑扑的道袍生生掩去了三分姿色。如今穿上男袍,倒是一下子亮眼了不少。

殷素拾好不容易束好腰封,又解了发,勉强束了个男髻。

卫彻瞧了眼殷素拾头上歪歪扭扭的发髻,上前一步,行至她的身后,道:“我替你重新束个发髻?”

殷素拾一愣。

卫彻亲自给她束发,这可是十七年来头一遭。

她轻咳了声,佯装镇定道:“那便有劳‘大哥’了。”

一声“大哥”说得卫彻动作一顿,旋即垂眸笑了笑,并未言语,只轻轻拆下殷素拾头顶的木簪,给她盘了个规整的发髻。

掌柜娘子悄悄望了这二人一眼。

只见正在绾发髻的郎君眉眼含笑,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俊秀。而他身前的小姑娘长睫微垂,目光往后斜着,偷偷望着郎君垂下的袖摆。

当真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,偏生这二人好似都不知晓对方的心意。

掌柜娘子年岁已然不小,早就过了春心萌动的慕少艾之年,可这会瞧着殷素拾他们,仿佛又回到了十六七八的豆蔻年华。

卫彻付账时,还笑眯眯地同他道:“公子与那位小道长真是郎才女貌。”

卫彻怔了下,瞥了眼站在铺子外等着他的殷素拾,淡淡笑了下,而后云淡风轻地道了声谢,出了布庄。

殷素拾正在廊下理着箭袖,见卫彻出来,也没注意到他微妙的神色,自顾挥了挥袖子,道:“还是宽大些的袖子好,宽袖子才能彰显出我的仙风道骨来。”

卫彻拿折扇轻敲了下她的头,“先保住命,命没了,再仙风道骨也无用。”

殷素拾一想也是,她觑着卫彻,忽然觉着有点不好意思。

若不是她,卫彻也不必缓下行程,先护送她到清平观去。这位簪缨世家的大公子,往常出门,身边至少有两名随从鞍前马后地伺候着。这大抵是头一回出门,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。

殷素拾摸了摸卫彻给她盘的男髻,缓过那阵不好意思的情绪后,便又感动起来。

“卫彻你放心,这两套衣裳的银子,等回了青云观,我一定会还你。还有这几日的吃穿用度,都算我的。”怕卫彻担心她还不起银子,她又赶忙解释道:“师父说我如今卜卦能力大有长进,已经可以出师了。”

言下之意便是她如今已经有了算卦挣银子的能力了。

说来也是够窘迫的,殷素拾此番出行,银子都在大师姐那,大师姐急着追仇人,也没给她留点儿路费,她身上就揣了一小袋铜钱,连一个箭袖都付不起。

好在卫彻身上银子多,若不然,这一路只能餐风饮露了。

卫彻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,掩住唇角的笑意,清润的声嗓淡淡“嗯”了声:“那就多谢殷小道长了。”

殷素拾自觉她的脸皮还算厚,听见卫彻的道谢,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回了声“不客气”。

只可惜夜里下榻客栈后,她厚脸皮的功力比之往常稍稍差了些。

如今二人同行,且还是以兄弟之名一同赶路,为了避免会有蒙面人偷袭,卫彻定房时,自然是只定一间。

殷素拾自小生于道观,在男女大防上实则比一般姑娘要看淡许多。毕竟在道观里也曾同几位师兄师姐在静室里彻夜论道过,论道到后来,累了乏了,在草席上和衣而眠也是常有之事。

更遑论,卫彻此人她是再信任不过了,他们二人之间,要真说谁有歹心,那多半也是她。

卫彻定的天字号房分内外室,内室有床,外室有榻,中间一扇帘子隔开,挡住了视线。

殷素拾侧躺在内室的架子床里,望向帘子外那道影影倬倬的背影,再一次感叹卫彻这一路当真是委屈。

没得床睡就不说了,还要像个小丫鬟似的给她守夜。外头那矮榻又矮又小,他这样身高八尺的男子躺在上头,怕是连腿都伸不开。

便是脸皮再厚,她也觉着过意不去。

殷素拾想了想,便赤脚下了榻,掀开帘子,望着靠坐在榻上的卫彻,道:“卫彻,咱们还是轮着守夜吧,下半夜换我来守夜。”